别勉强

天天都很困

【深呼晰】雏鸟

因为周是主动方才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故事。





00


前几年老王刚刚失业,找工作路上挑三拣四的,也碰了一身壁。到快揭不开锅的时候就在路上贴着招聘海报的便利店里面试做了店员。那个城市的小角,一片大的住宅区里。

那时候他常坐夜班。一个人守着便利店,看着街边商铺的灯一盏盏关上,然后人潮一点点变稀,最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喜欢在全片街道的黑暗中呆在这样明亮的屋子里,总觉得那个时候的存在感很强,好像自己也跟着这间亮着灯的屋子融为了一体点亮了这一片街道似的。

他记得那时候对面车站站台上的灯总在十二点钟熄灭,而他在几个小时后的凌晨打盹,半夜里偶尔也被门口感应开关的“欢迎光临”吵醒。七点钟交班,打着呵欠回家睡个回笼,然后拥有一个自由又快乐的白日。



01

他也是那时候遇见小周的。


那时候小周还是个高中生,戴着黑色框的眼镜,每天都背着压着自己矮两公分的重重书包。书包是素色的,挂着当时流行的动画片主角的挂饰。挂饰蹭花了漆,磕碰掉了几个角。那时候老王总能看见他,隔着便利店的透明窗,看着他有时候手里抱着一本书,或者是拿着一张背诵纸,走几步路看一眼手里的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着。那时候他总在十一点钟左右看见他进来,刚下晚修课的精神很好,挑挑选选买点填肚子的夜宵;然后六点半看见他又进来,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到冰柜上拎一罐咖啡,手里还像模像样抓着张背诵纸。

他有时候笑他这么用功,他好像被他搭话吓了一跳,小声含混着说了声早读要检查一类的话。



02



有次老王跟同事换了班。白天人流很大,店里安排了两个人,互相给对方打下手。他记得那天是周末,中午店里的人比平日少,毕竟没有谁会在休息日里也到便利店买盒餐吃。小周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穿着身简单的白色T恤。其实那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小周穿平日里的便服,以往见他都是蓝白色的板正校服。校服穿得时间长了,变得又皱又黄,穿在身上整个人都变得蔫蔫的。


他看他换了一身衣服还蛮新鲜的,于是就一直盯着他看。见他从街边走过,绕到了正门,他走了进来。在踩着感应开关的“欢迎光临”的那一刻,又冲着他的搭档,那个呆了在这里工作好几年的女人。小周凑着她喊了声“阿姨好”,笑的甜甜的完全是个乖巧的小辈。


他第一次见他这个模样。那么乖,那么可爱。


那时候他觉得他可爱,甜的像树上待摘的蜜桃,想亲一口也想咬一口。后来的日子里他回忆起那时候的小周,也总是想起那天他亮亮的眼睛,总觉得也跟着被他照亮了。


后来他也总注意他,想他今天会不会来,明天会不会到。有时候他也会跟他搭上几句话,才知道他今年高三,想考北京的学校。其实他们讲话的机会很少,但老王总听得一愣一愣,觉得眼前的小人像只雏鸟,对外面的世界抱着跃跃欲试的冲动,试图迈出他生命的第一步。

他想,而这一步会落到北京去。


他自己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城市,就像从没有想过草原一样。它们都自然存在,也都那么广阔,那么遥远,都将会赋予着年轻生命辉煌绚烂的一生。



北京北京。




03


秋天清晨天还蒙蒙亮,店里的灯比外面还要更亮一些。他看着小周的黑眼圈,心里估计他昨天熬到了多晚的时间,看他进来顺嘴也叮嘱他不要学习太晚,早一些睡。

其实他们没到这么亲热的地步,以前的搭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蹦,而今天小周才刚刚踩进门,老王的话就突然劈头盖脸落了下来,像一个普通路人给小周一个热烈拥抱一样,那么突兀。

他对着他的温柔愣了愣,反应过来才点了点头。然后他又往常一样跑去冰柜拿了杯速溶咖啡。初初降温的秋天,冰柜里冒出来的冷气蹭得小周鼻子痒痒,瞬即打了个喷嚏。他缩回手又转到边上的柜架上拿了个常温的。


那天老王在结账的时候顺嘴问了他姓名。其实也可能不是顺嘴,而是酝酿好久的。他总想着握住这个姓名,就像是想握住这一只雏鸟一样。

小周愣了愣,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顺从的小声说了自己的姓名。老王听不清楚,从抽屉里头摸了张小票废纸递给了他,让他写上名字。小周看了眼墙上的钟,其实离学校早读的时间还有好久,但是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于是胡乱在纸上歪扭落了几笔写了个“周深”,然后招呼也不打就跑开了。


后来这张纸条就像是九十年代爱慕人时候钱包夹的头像一样,一直被老王带在身边。


但那时候小周在路上也顾不得早上的抽查了,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一切都很莫名其妙,老王,还有那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小票纸,甚至他鬼使神差的写上名字的那一瞬间。太莫名其妙了。只是他不知道这是男人拙劣的搭讪法,鼓起勇气再慌了阵脚才让这一切都萌生出那么多莫名其妙。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砰砰跳的心一样。


但那天以后小周也不受影响地照常在便利店买些东西,甚至来的时间更多了一些。之前他总嫌麻烦,会多拿几罐速溶咖啡回家,或者跑去商场买一箱来,这样就不用总往便利店跑了。现在他每天乖乖的一罐一罐拿,结账,付款,然后跟男人搭上几句话,甚至到了周末他喜欢坐在里头小食桌离一边温习功课,一边吃点东西。

男人有时候会上来搭话,有时候没有。其实他自己是期待着男人上前来的,他还是愿意放下自己的功课跟他聊一些什么。但是他有时候也会突然觉得自己行为奇怪的很,自己跟自己置气,结果又是好几天不来。


那时候老王喊他深深。这样的称呼好像把人贴近了好多那样。不可否认小周确实很喜欢被这样喊着,叠词让自己听起来那么的小,就像一只雏鸟,被人捧在手里。有时候小周也跟他搭话,聊他的故乡、北京、还有相互之间的未来。


小周有时候也觉得他像是一只雏鸟,扑腾翅膀,跃跃欲试。


他冲他说,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男人摇摇头,跟他说自己的年纪,怪他的理想主义。

他说,我不像你。

小周面前有明媚的春光照耀着自己的路,但是他自己没有。这样的春光是特定年纪的宝物。




04


后来的一天夜里小周突然跑出来,光脚穿着拖鞋,挂着件单衣和薄薄外套就在外边走。老王永远都忘不掉那个时候的场景。日子已经进入深秋,行道树的叶子落了好多,剩下一些坚韧的枯叶还挂在枝头任由自己在风里吹。路上商铺的灯已经完全灭掉了,独留几盏做夜宵的档,还有这样24小时的便利店。

昏黄色的路灯透过空荡荡的枝杈在地上投下了很大很大一片的光和影。秋冬季节的分季并不明显,站在交界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就会遇上冬天,甚至是第一场雪。


老王那时候准备打起盹来的,半闭着眼睛看见正对着的玻璃窗户透过来人影在飘。职业的敏感让他睁开了眼睛,才发现是那一只雏鸟在风里瑟缩。夜里风很大,店里的门掩着。老王瞪着眼睛起身去推开门,突然的大风和灌进来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喊了声他的名字,他的雏鸟应声点了点头,走了过来。


小周说,有点累,想出来走走。

                                               

老王揽着他孱弱的肩膀,领他进屋。店里的热气因为开门被削减一半了。

站定的那一瞬间,老王偏过身去想给他倒杯热水,小周伸手挂住了他的衣角,迈前了一步抱了抱他。

                                                                                                                                                                                                      冬天到了。


老王怔了怔,于是也跟着颤抖着身子圈住了他,然后低头亲吻他。他保证那时候亲吻的动作毫无知觉,完全是看着冻红的脸时候的于心不忍,然后衍生出来的怜惜的下意识动作。那一刻他们好像完全融化在了一起。老王在心里喃喃着我的雏鸟,我的雏鸟,然后轻轻抚过他的背,最后放慢了动作,收回了手。他亲了亲他的眼角,才发现湿湿的挂了一点没有落下来的泪,被他嘴唇蹭的晕了开来。那滴泪那么滚烫地灼热了他的心。

他轻声说,回家吧。



05


后来的小周消失了。那时候他才发现他原来完全的不知道他,甚至没有地方去找他。


避开老王是很容易的事情,在固定的班次和漫长的夜里。


老王最后一次见到小周是在次年夏天的雨夜里,雨水把玻璃门窗挂了一层的雾气。小周在公交站台等车,然后他亲眼望着他上去,就没有再下来了。


他乘坐上了从他人生飞驰离开的列车。那辆在雨夜里的公交车。


他的雏鸟。



06


后来老王离开了那家便利店,找了新的工作。他有时候会去网上搜小周的名字,看他在学校公告栏上,看他学校班委定期在网上做的一切活动记录,然后在一大段冗长无聊的文段里去发现周深。

他发现他也终于去了北京。


那么远的北京,那个像是活在梦里的北京。于是从那一刻开始突然变得活泛了起来。


那个北方城市,那个政治中心。


他突然想起来他读书时候翻过的地理图册,书本上的比例尺把距离缩得好小好小。那时候他以为北京近,不过是一个巴掌大的距离。但是他现在突然觉得北京好远好远。那么长的航程,还有那和那个人的距离。

各种意义上的。


但是他突然又觉得宽慰。

他想,幸好有个那么鲜活热烈的心跳在那里跳动着,而他曾经也离他这么的近。



北京北京。








大概可以理解成备考者对温柔的期盼吧,所以才会在王送出温柔的时候那么热烈地反应。其实最后也是要挣扎离开的,毕竟周的前程不会被禁锢在小城里。所以04可以看成一场道别吧(?


好蠢写个文还要说那么多话。祝大家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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